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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e me back to the summer we met.

【花无谢专属活动】风花 《美人鼓》

接力 @古秋冬月 


【林风X花无谢】


“小风与这面鼓有缘。”

 

林风站在那面皮鼓之前抬头望去,母亲牵着他攥成拳头的小手,收藏室里仅亮着一盏灯。那鼓极大,鼓身漆色尽落,唯其上浮雕栩栩如生,依稀可见昔日神采。走兽飞禽,云雷席纹线条刚劲,循环往复,鼓面正中心一朵神京牡丹盛放不败。林风手心生了汗,他听不懂母亲说的缘是什么,也看不懂这鼓面纹样,只觉得面前这庞然大物需得两个他才能抱住,如果能敲响它,那一定是小鼓队里最威风的小朋友。他挣脱母亲的手,迈着小短腿蹬蹬跑上前,伸手去摸那朵牡丹花。

 

“等我长大了,就打这鼓给妈妈听!”

林风踮起脚,圆润润的小指头摸摸花蕊,手心的汗蹭在鼓面上。

 

“你要等等我呀。”

 

他回头去牵母亲的手却抓了个空,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鼓和他一人。

 

“妈妈! 妈妈! 妈妈你在哪儿!”

 

“妈妈骗人!”

 

“妈妈根本没有来,妈妈再也不会来了!”

 

林风开始嚎啕,他发现自己忽然身处一片漆黑迷雾之中,四周杀声四起,金戈铁马,硝烟弥漫,战马嘶鸣和男人女人的凄厉惨叫混杂在一片战鼓声中刺破耳膜。他害怕极了,只好哭着伸手去抓,企图抓住母亲的惨白冰冷的手。鼓声轰鸣阵阵越来越响,林风头痛剧烈,眼前发黑跌倒在皮鼓前挣扎,他快喘不过气了。

 

别敲了!别敲了!

 

我再也不打鼓了!

 

妈妈,救救我!

 

妈妈。

 

在他身后,皮鼓中心的神京牡丹忽然好似活了起来,竟是隐隐发出金光,鼓面巨颤,将四周黑烟阴气一波一波震荡出去,将鼓身下的孩子笼罩于佛光之下。

 

林风耳鸣不止,眼耳口鼻处湿润,怕是已经流血。他目不可视,耳不可闻,失去意识前只记得自己死死捂住怀里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双鼓棒。脑海中隐约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温和,春风拂面一般和煦地叫着他的名字。

 

林风。

 

林风。

 

林风从噩梦中惊醒。今年他十七岁了,距离他母亲去世已经过了很多很多年。他揉揉眼睛,抬手去摸枕头下的鼓棒,那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哦,对了。

还有那面鼓。

 

只不过那面大鼓一直在地下室里蒙尘,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林风再没去看过那面鼓。那鼓带着点古怪,地下室的阴气好像时刻笼罩着它,每每在他的梦中出现时都带着血光和哭声。林风不想去动它,他最重要的听众早就不在了,小时候的承诺早就不作数。更何况高中的课程越来越紧张,校鼓队的国庆排练居然还要成绩优秀的学生才能参加。这些琐碎的事情一股脑压在林风身上搞得他心头闷得慌,表面上又只能佯装出一副冷酷扑克脸。就连身边两个最好的哥们儿也浑然不知他心中苦闷,只问他怎么一天比一天脸臭,是不是曾倩又来烦他。

 

曾倩早早地爬起来准备早饭。她担心林风的身体不好,还哽着个脖子不好好吃早饭,没人看着就叼着牛奶骑车上学去了。她掀开盖子看看砂锅里的薏米粥,又用手贴了贴碗侧试试温度。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些,她心中暗暗担忧。鸡蛋饼好像要凉了,豆浆要不要加点糖。小风上午考完试就要排练,只吃这点东西会不会不够,还是拿个保温桶装一点让他带去早自习慢慢吃。曾倩有些忐忑,害怕照顾不好林风,又担心林风嫌弃她,不吃她做的东西。林风妈妈走前握着她的手,把丈夫和儿子托付给她,这段往事他们谁也没让林风知道,谁知就是这样,这孩子心中的疙瘩一日大过一日,生生解不开了。

 

等他再大一些,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一回事,或许就能明白了吧。

 

想着,身后男孩子就一阵风似的背着书包下楼了。曾倩连忙笑着拉开椅子问他睡得好不好,还想吃点什么。林风站在餐桌前扫了一眼,把鼓棒夹在胳膊下头,随手拿了一块吐司,头也不回地出门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要迟到了,我走了。”

 

曾倩看着大门嘭得一下关上了。碗里软糯的薏米粥还冒着热乎气。

 

等他再大一些。

等他学会爱一个人。

 

 

 

 

林风正打着哈欠趴在课桌上犯困,耳机里头是昨天晚上金明发给他的新编曲。这小子最近迷上了架子鼓,和他们民乐的大鼓天差地别。金明把那新一套花样吹得天上有地上无,排练时候的节拍都错了俩小节。林风心里不以为然,这算什么鼓,稀稀拉拉一点气势都没有,他听过的最好的鼓声还是那面——

 

不懂事的小娃儿。

 

谁!

 

林风猛地一惊,扯了耳机从桌上爬起来,身边的同桌被他吓了一跳。他皱着眉头问是不是他在说话,同桌一脸莫名奇妙的看着他。林风四处环顾一下,僵直身体又躺回去按兵不动。

 

不懂事!你娘亲待你这般好,你怎能这样寒她的心?

 

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

 

林风脊背发凉,四周明明无人在说话,那声音直往他脑子里头钻,那人像是气极了,炸得他双耳发疼。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熟悉的。林风僵硬着身体不敢乱动,生怕附近的同学察觉出异样。这声音不就是梦里……

 

你既识得我的声音,又为何不来见我?

 

我压根不认识你,我连见都没见过你,又怎么知道你在哪里。滚出去。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林风只觉得一池湖水被吹皱了,涟漪一层一层荡起来。这情景太过诡异,他又摸不着头脑这声从何处来,这人究竟是怎么看到他的一举一动,心里愈发烦躁。

 

少年人,就是没耐性。你须得待你娘亲好一些。

 

她不是我妈,我怎么对她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虽不是你生母,却也是真心爱护于你,将你视如己出。教养疼爱,不比旁人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盯着我?

 

你若是要寻我,自是知道该往何处去。

 

那声音飘飘忽忽,似是在人间待了太久散了阳气,不时就要往天上去了。林风心中都是疑问,只记得这些年的梦里好像是听过这个声音,还来不及开口那人就没了踪影。他脑中忽的一阵昏沉,像是一只手深深将他的魂往下拽,他伸手不见五指又抓不住,如堕冰窟猛地往无底深渊下坠去。林风只觉耳边一阵战鼓擂擂,鸣铮阵阵,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桌上。

 

 

 

“林风……”

 

“林风!快醒醒!将军和你说话呢!林风!”

 

林风猛地回神,发现自己身处帐中,身边金明与赵国庆表情古怪地看着他,身上穿戴着奇怪的皮甲,腰中还挎着铜锣。两人见林风迟迟不回答将军的话,急的面红耳赤,生怕他冲撞了将军惹来灾祸,一边低头抱拳回话一边偷偷踹了他一脚。

 

“回将军,昨日林风于急行军中击鼓传令,接连三日不曾轮换,力竭昏倒在阵前。今日方才苏醒,神志尚未清明,望将军责罚!”

 

“你们搞什么鬼……”

 

林风一头雾水,刚想抓着金明问个明白,低头之间自己双手裹着泛黄的棉布,双臂如万蚁噬咬,酸痛难忍,又见帐中案前坐着一人,身旁军士威严魁梧,腰间挎着大刀一脸不满地对他怒目而视。林风明白这事情古怪的很,赶忙闭嘴不再出声。

 

“无妨,林副卫尽忠职守,临危不惧,我军中有如此赤胆忠心之人,又何惧匪寇不退。你们且下去罢,我与林副卫还有几句话要说。”

 

身旁将士领命告退,铠甲佩刀敲击摩擦声闷沉。金明与赵国庆抱拳向后退去,又偷摸给林风匆匆使了个眼色。林风尚且云里雾里不知何年何月,一听要与什么将军元帅单独相处,顿时浑身僵直,低着头思索对策糊弄过去。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怪梦吗?那个声音究竟是谁?他埋头抱拳,眼睛只见那案前之人的袍角靴底,上头沾着黄沙泥土,还隐隐约约透着发黑的锈色脏污。这不会是……林风心里一惊,这梦未免也太过真实了,他该如何脱身!

 

“抬起头来。”

 

那人待军士出帐,又见他低头不语,先发制人。林风无奈,他这个身份怕就是个小兵,违抗不了将军的命令,只好抬头。他目光躲闪,浑身僵硬,他一生在新中国活在红旗下的高中男生哪里见过这阵仗。抬眼只见一张白生生的俊俏脸庞,面若好女,色如春花,那人一脸果真如此的神色,一双含情目水光潋滟,灵动非凡。哪有古代大将军长成这个模样的,这梦未免也太不靠谱了!林风暗自腹诽,一时间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毫不掩饰地与那俏将军四目相视。

 

“你不是林风。”

 

那人气定神闲地盯着他,一张嘴开开合合,吐出的话却是令人大惊失色。林风脑门上出了汗,长了不少的鬓发黏在晒黑的脸上。

 

“常人全力于军中击鼓传令,至多两日早就力竭而亡,而你竟只是睡了一觉便完好无损继续上阵杀敌。这绝非凡人所能及。”

 

“你既然知道我不是林风,为什么不把我抓起来?”

 

“因为我在梦里见过你。”

 

“……是你?”

 

“我梦见你衣着古怪,和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孩子坐在书院里头读书,书院里竟然有一半是女子。我朝虽民风开放,女子也可读书认字,但大多也是富贵人家请了女先生来家中授课,从未见过未出阁的少女与男子共坐一席同窗念书的。”

 

林风见他气定神闲,说的头头是道,心中畏惧和惊慌少了几分,倒是生出点刨根问底的好奇心来。他居然也梦到我,这事儿太奇怪了,难不成我们以后就靠着梦境连接两个世界吗?

 

 

“——我还梦见你对养母态度冷淡,狠狠地伤了她的心。”

 

“这与你无关。”

 

“她真心爱护你,我只是不想你误会她一生。你可知道她为何在你面前忍气吞声?”

 

“她就是心里有鬼!她打着照顾妈妈的借口去医院陪床,借这个机会勾搭上我爸,自己好登堂入室。她永远不是我妈妈。这是我的私事,你凭什么管我!”

 

那人摇摇头,一双剔透的眼睛生了雾,好像是要流泪,又好像最后一点泪早就流尽了。他盯着林风涨红的脸,少年人的愤恨和怨怼太浓,年幼丧母的苦楚太深,这苦唯有自己才明白。哪怕是在尽力爱护和补偿下成长,心中总是有一角是被生生挖去的,世事无常的体会来的太早便能毁了一个人。他想起满门抄斩的萧家,想起自己的从未蒙面又连尸骨都不知散落何处的亲生母亲,又想起为护住自己性命身陷囹圄的花正坤和花满天。他真羡慕林风。

 

 

“父母自有他们的缘分命数。你生母曾将你父亲与你托付给她,让她好生照料你们一生平安康健。既是遗愿,便莫要等到追悔莫及。”林风见他转身从柜中抽出一个布套,布中裹着两件长条形的器物,那人将布套塞入他手中。林风接过那物,只觉掌中之物似有千斤重,帐内物换星移,几案沙盘飞速旋转,他赶忙稳住身形去拉那人的手。他将将握住那人雪白的指头,那人一闪便被卷入四周混沌之中,手指轻轻在林风掌心蹭了一下。

 

“……带着这个,我们定会再相见。”

 

“我姓花,花无谢。记着我的名字,林风。”

 

说罢,便席卷在一片虚无中不见踪影。帐外好像是着了火,火光印着刀剑刺破血肉的影子溅射在白帐之上。林风又听到了梦里的兵士的惨叫,内侍宣召传旨的尖细声音,兵马破府而入的杀伐疾呼,其中隐隐还有老弱妇孺惊呼啜泣的声音。有个女人在哭,哭声凄厉,断断续续地割着他的心。女人一会儿在喊“小风!小风!妈妈不想走!”,一会儿又变了声调唤起了“无谢快走!”是母亲,是无数个母亲的哭声,花无谢的母亲,无辜将士的母亲,他的母亲。

鼓声又起了,击鼓鸣金之声一记比一记响亮,鼓点如雷贯耳,大地震颤,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四周飞速旋转的情景让林风头昏目眩,转速随着鼓点节奏不断变化。他倒在一片火光之中。




 

又是梦。

好怪的梦。

 

林风被吹打在面上的冷雨惊醒。这次他发现自己依靠在一处漏雨的山洞石峡之中,洞口棱柱上的露水和雨水混在一处,凄风冷雨瑟瑟潇潇,四周皆是面色灰败,形容枯瘦的残兵败将。这洞里潮气不退,阴冷难忍,很多人的残肢伤口怕是早已烂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肉味。这次的梦更加真实了,林风被眼前一片狼藉激得忍不住恶心,立刻扶着石壁干呕咳嗽不止。他下意识地去摸怀中花无谢给他的东西,三两下扯下布套,里头露出的东西让他大惊失色。

 

那布套上沾了血,血迹已经氧化发黑,套中是两根他再熟悉不过的鼓棒。

 

妈妈留给他的鼓棒。

 

林风还来不及起身查看四周情况,面前一对将领匆匆走来。领头者正是花无谢。花无谢见他苏醒,又见他面有难色,一脸无措,便知是那梦里的少年人又借着他传令副卫的身躯还了魂。花无谢身边的将士还在极力争辩,他拍拍那人肩膀,让他先行离开,自己朝着林风走过去蹲下身。

 

 

“你的伤口不深,但血流不止,军中大夫替你换了几次药都不见愈合。”

 

 

花无谢蹲下来仔细查看他的伤口,林风伤在掌心,击鼓鼓棒上染得都是他的血。这战事不会停了,局势已定,他们在林中被围困七日,三日前就弹尽粮绝,今日他下令杀了马。朝廷援兵迟迟不来,怕是司马清风的意思,也怕是圣上的意思。再不突围这些人包括他自己都会丧命在这片瘴气里。

 

还好,这孩子待不久。

 

为什么血还是止不住呢?花无谢有点心疼地碰了一下林风掌心的伤,林风缩瑟一下,原来肉乎乎的指头如今竟干枯粗糙。花无谢把如今的情形细细地讲给他听,林风听到他心疑皇帝和权臣要将他们困死在这里大为惊愕。花无谢默默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将萧家和花家的旧事说与他听。林风从未真正见识过这些帝制下的私隐脏事,又听得花无谢要带领残存的兵力突围出去。

 

林风挣扎着匍匐过去,紧紧将花无谢的手搂在怀里。但就如同他曾经留不住母亲一样,他今日也同样留不住花无谢。

 

“不准去!不准去!你这是去送死!”

 

“你为什么要为了这种皇帝去送死!他杀了你全家!杀了你的母亲,大哥,如今还要杀你!他这么做不就是要让你送命吗!”

 

花无谢看着林风惊慌失态的脸,他比第一次见面时瘦多了,少年人饱满的脸蛋逐渐在战火和饥饿中干瘪下去。不光是他,还有千千万万个同他一起出征南疆的少年人,他们有的不过十七八岁,有的第一次去国离乡,有的家中还有殷切期盼他们凯旋的母亲和未过门的心上人。花无谢见过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唱着家乡的山谣,手中摩挲母亲临行前塞给他们的包裹和衣袍,针脚细细密密,每一寸都是牵挂。他原该带着这些少年人冲锋陷阵,带着他们建功立业,衣锦还乡。然而再也不可能了。

 

司马家勾结外匪谎报军情,援军却迟迟不来,就是为了让他腹背受敌,在南疆的瘴气里带着最后的一点将士慢慢腐烂。皇帝自然是明白的,这次出征本就是花家戴罪立功的最后机会。他太心急了,他忘记了圣上绝不会再让萧家的漏网之鱼苟活于世,更不会让军心民心所向的花家再有翻身之日。万般苦痛皆因我而起。花无谢看着林风,缓慢地眨了几下眼,想把他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里。他还那么年轻,他们还那么年轻。这是他的命数,便也只能他来背。

 

“你可知道你为何会梦到我?”

 

“……你在说什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是因为那面鼓 ,你小时候见过我,摸过我,还记得吗?”

 

“你什么意思?”

 

隐秘终于揭晓,一片黑暗的尽头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光。昏沉下坠的噩梦再度袭来,林风只觉毛骨悚然,四周嘈杂声响皆寂,唯独眼前的花无谢是活的,但是他快抓不住了。他何时见过花无谢,又怎么会碰过他?

 

“南疆盛行巫蛊之术,奇门诡道数不胜数。若有战事,必定祭出神鼓,求神问卜,消灾免难,以慰在战场上的亡魂。”

 

“钦南征夷獠,擒陈文彻,所获不可胜计。献大铜鼓,累代所无,頠预其功,还为直阁将军。”

 

“此地教民信奉巫教,每逢大胜便俘虏将领,剥皮硝制,封于铜架环箍之上,以巫祝之,告慰亡灵。将魂世世代代被封鼓中,唯有缘人再度击鼓方得解脱。”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明白这一仗的结局早就定了,我的命数也早已写好。我们于你,不过是野史中寥寥一笔。林风,你看着我。”

 

林风浑然不知周遭之事,他刨根问底得来的因果沾着鲜血。那战鼓擂擂,火光血影,众军士与男男女女的惨叫终于有了答案。那面皮鼓之下,鼓中之魂引他来到此地是为果,原来就是为了让他来圆这个因。林风双手颤抖,伸手去摸花无谢的脸。他这才突然发觉,这将军与他长得如此相像。花无谢睫毛煽动两下,紧紧闭了一下眼,冰冷的皮肤被温热的手掌笼住。

 

与那朵牡丹一样凉。

 

潇潇雨下雨潇潇,浇得万花花不谢。

 

花无谢。

 

“你莫要难过。”

 

“我们有缘,遇见你便是老天给我的一个交代,是福气。”

 

“待你回去,记得敲响那鼓,使我自由。”

 

“谢谢你,林风。”

 

 

花无谢起身握住腰侧佩剑,转头最后看了瘫坐的林风一眼,目光又从山洞内一张张疲惫流泪的年轻脸庞上扫过去。这些少年人本不该断送在这里。这便是离别了。他朝林风微微笑一笑,林风小时候便爱看鼓面上那一朵牡丹花,若是见过神京城里暮春时节盛开的牡丹定是喜欢的。可惜。

 

他朝林风眨眨眼,依稀还有当年神京城里俊逸少年郎的模样。他回头,走进岭南的雨里。

 

林风在最后一阵战鼓声中沉入梦境。

 

 

 

车在铁门前停下,曾倩打开门,扶着刚出院的林风下车。小风前几日在学校里不知怎么就昏了过去,一连睡了三日才醒,医生从头到底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异常。就在她躲在病房外担心的泪流满面的时候,小风居然就醒了,身体各项指标都非常正常。就跟做了个梦似的,曾倩心里嘀咕,小心翼翼地扶着林风的手,林风转头对她笑笑。就连性格也变了,像他妈妈还没走的时候那样,小风本来就是那样的好孩子。曾倩被林风不再冷漠的表现感动得心里一酸,又想起来他妈妈在世时握着她手的样子,眼眶一红又要掉眼泪。林风捏捏她的手问她:

 

“阿姨,妈妈留下的那面鼓还在地下室吗?”

 

“在的在的,你身体才刚好,今天就别打鼓了,歇几天吧,好不好?”

 

“没事的,我只是想去看看,让我去吧。”

 

曾倩拗不过他,只好给了他钥匙扶他下楼。林风揣着妈妈留给他的那双旧鼓棒,让曾倩放心在楼上等,他想自己待一会儿。

 

他回到那面鼓面前,心中千头万绪,各种情绪来势汹汹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一定是疯了,把一场梦当做真事。他想梦里那人一定是骗他的,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个朝代,也不会有那样惨烈的战事和骇人听闻的皮鼓。但那梦实在是太真实,桩桩件件好像就在昨天。林风忘不掉那个人的脸。

 

 

“信守承诺,今后可不许再来梦里烦我。”

 

林风站在鼓前,揭下防尘布。鼓面依旧黯淡,他伸出手再摸了一下那朵牡丹。

 

再见了,花无谢。

 

他举起鼓棒,击鼓其镗。

铁衣度碛雨飒飒,战鼓上陇雷凭凭。

 

昨夜东风里。



 @七七和居居 


送给世界上最甜的花花,感谢无谢陪朱朱走过低谷的那一年。好日子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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