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VI

Take me back to the summer we met.

《白昼流星·二》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东方一个黄澄澄的火球才从沙漠那头升起来,老李就领着鼻青眼肿的沃德乐进门。弟弟哈扎布还蹲在小板凳上,可怜兮兮地拿着李大婶给的炝饼啃。老李把沃德乐往地上一扔,沃德乐青着一只眼睛往地上噈了一口。老李背着烟袋来来回回地踱步,张了张嘴还是摇摇头。

一声叹息。

羊羔子总用手扶着,活不了。

自己站起来,才能活。

忽然来了人,还没推门,声音先传进来了。

“洗澡水烧好了。”

哈扎布一听这声音,心里一喜,一抬头果然是小朱老师踏着阳光和花露水的香味进屋来。草原女神踏着春光来了。老李把小朱老师拉到跟前,对兄弟两个说到:

“这是上海来的小朱老师,大学生,来帮着乡里脱贫致富的。你们以后就先跟着小朱老师学知识。”

“先去洗洗,一个个脏成这个样子。”

老李主任咳嗽了两声,喉头粗得像砂纸,呼哧呼哧跟个破风箱似的。朱奕皱起了眉头,刚想转身找热水瓶倒点水,被老李摆着手拒绝了。

“咳……咳咳……我今天还在菜棚里忙,你婶子咳……去镇上买点面粉和肉,晚上咱吃饺子。这两小子就交给你了。”

哈扎布可高兴了,悄摸儿地抬头直往小猪老师脸上瞧。真好看,白天比夜里更好看!葛格眼光果然是好的。他的眼神实在是比这沙漠上的太阳还要直勾勾,小马驹一样一点儿不露怯。小朱老师心有灵犀地转过头,眨巴着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一笑没拆穿他。沃德乐坐在一边,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心里有点堵。

李主任前脚掀了毡布,小朱老师就不由分说地把两匹野马往灶披间赶。

他把两人拉到澡池子边上,伸手就去脱哈沃德乐的衣服。沃德乐猛的往后头一躲。这,这城里人咋大白天就干这么个事!他只听见小朱老师淡淡地开口:

“昨天夜里厢就你的味道最大。”

“你阿弟这么乖,我先管着你。”

哈扎布一听就晓得,小朱老师什么都记得,脸红扑扑地转过身扭扭捏捏地扒了衣服裤子,往澡池子里钻。小猪老师甚么斗记得,他昨天晚上做了坏事,怪不好意思的,阿爸说得对,大白日头底下甚么斗藏不住。兄弟二人被小朱老师按在水里乖乖洗澡。沃德乐起初还梗着个脖子,结果被小朱老师啪叽一下按在热腾腾的洗澡水里,拉着往头上打肥皂。老天晓得这个白嫩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城里人,怎么手劲儿则么大。他一脸不服气,又不好意思往那张好看的不得了的脸蛋上招呼,只好往弟弟身上泼水撒气。

弟弟心想,窝也很乖,为甚么小猪老师对葛格那么好。

哈扎布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在水底挨了沃德乐一脚踹。他红着脸蹭到朱奕跟前,湿漉漉的小脸这回露出来了,哈扎布学着小猪老师眨巴眼睛的样子瞧着朱奕。

“老师,窝不脏廖。想老师帮窝洗洗吼边儿。”

说罢就转过身去,把小麦色的脊背光秃秃地露给小猪老师看,还一边回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人家。沃德乐心想着满肚子骚主意的阿弟,就他会讨人欢心,气不过又在水下踹他一脚。

朱奕一手拿着从包裹翻腾出来的毛巾,默默和哈扎布湿漉漉的眼睛对视了一阵。他想起昨天夜里头折回来给他偷盖被褥的脏小子,跑都跑掉了还回来,戆哒哒的。他看着眼前,又想起昨夜月光里头亮晶晶的一双眼睛,面孔汏清爽了,倒还是个蛮好看的小伙子。19岁,也不那么小吧。朱奕心头一动,又被自己出格的想法吓了一跳,脸唰得烧起来,这念头却跟草原上被春风吹动的野草一样,一茬一茬长,说什么都压不住。他红着脸一把将哈扎布滴着水的脑袋扳过去,湿毛巾往那年轻又精壮的肉体上招呼。

三人打打闹闹总算是洗完了。小朱看着突然白净俊俏起来的两个少年人赤条条地从澡池子里跨出来,两根沉甸甸的东西被热水搓得红红的直晃悠。其实得是青年了,他默默想着,心噗通噗通跳地厉害。

“头发这么长,我先帮弟弟剪。”

“你就给他剪,窝布要你剪。”

沃德乐还是怄气,迈开步子过了件红彤彤的李宁牌运动衫就往院子里头走,还顺手拿了柜子上预备的镜子和刮胡刀。

哥哥倒是聪明。

朱奕忍不住一笑,噗嗤一下落在哈扎布眼里头就跟春天开了花一样。他转过身,问弟弟愿不愿意让自己给剪剪头发。

哈扎布倒是高兴极了,连忙点点头,乖乖的抄起小板凳坐下,让小朱老师剪头发。

“俩噶头都长这么高,我的衣服没法给你们穿。”

小朱老师捧着哈扎布的脑袋在怀里,轻轻把扎眼睛的长刘海都剪了。哈扎布被他虚虚搂在胸前,面前就是麦德尔可敦丰沛的源头。小猪老师的奶子闻着好香,一起一伏地,是天边的山。他嗅着老师身上暖烘烘的奶香。这下子不像小猪崽了,像刚出生的小绵羊。哈扎布耳边是剪刀喀嚓咔嚓的声响,偶尔朱奕生疏的动作使得剪子从他耳廓上划过,冰冰凉贴着他鬓角蹭地擦过去。

哈扎布猛打个寒战,他的小猪老师柔声细语地凑在他耳边吐气说对不起对不起,没剪着你呀。他听得心里舒坦,从头发到脚指头都是暖烘烘甜丝丝的,顺势扯了扯小猪老师毛衣下摆,把脑袋往那两处暖香里头埋得更深些。

小朱老师找了自己的刮胡刀,哈扎布不晓得怎么刮,笨手笨脚的就刮破了脸。血一下子涌出来,小野马叫都没叫一声,倒是朱奕看着心疼。他探头看看蹲在院子里头张牙舞爪正刮脸的沃德乐,转头又看看哈扎布湿漉漉的眼睛,叹了口气自己上手。

好白嫩的手指头。圆圆的,像奶豆腐。

哈扎布抬着下巴,感觉小猪老师带着香皂味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摸弄弄,轻柔地打一点泡泡,在鼻尖下头微微蹭一蹭,顺着下巴骨滑过去。他盯着小猪老师半垂的眼睛入迷了,眼睫毛那么长的,比红柳枝还要密,一簇一簇地印在雪白的脸蛋上。他看着人家没忍住,咕嘟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一滑咯把人家朱奕逗乐了。小朱老师一边捧着他的脸,一边悄悄凑在哈扎布耳朵边上说:

“胡子拉碴的,昨天夜里要是刮疼我怎么办”。

“我的指甲钳等下给你,菜刀切的可不来塞的呀,弄人老疼呢。”

说完就一脸正经地垂了眼,哈扎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圆了眼珠子看了看小猪老师。他连忙转过头看了还在和胡茬作斗争的沃德乐一眼。好像做贼哩。他心里头噗通噗通直跳。小朱老师背着哥哥,朝他眨眨眼睛。哈扎布头一回生了不告诉葛格的心思,这是他和小朱老师的小秘密。

就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可这事儿好像就这么被按下了。哈扎布摸不清小猪老师到底怎么想的,好像那天上午是他做梦梦见似的。沃德乐对那天夜里的事儿绝口不提,哈扎布腆着脸想开口问问葛格,沃德乐鼻子里头一喷气儿下巴那么一抬,他就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一连好几天,小朱老师只往他们屋里来,掀了毡布帘子招呼他们出来读书,吃饭。沃德乐拉着哈扎布不让他出去,说他是个胆小鬼,只知道听别人使唤。哈扎布头一回跟葛格吵嘴,猛地推了沃德乐,出去找老师了。回来的时候,哈扎布捧着羊肉饺子在屋外头直打转,走到天都沉下来,饺子也坨了才迈腿进屋。沃德乐往弟弟腿上踹了一脚,然后坐下把一盘子冷透的饺子吃完了。

这天夜里头特别静,跟他们刚到红旗村的那日一样。李主任傍晚被巴里旗的乡亲喊走了,村里头的母马生小马驹,难产了一天歪在棚里直哼哼,就是生不下来。巴里旗离红旗村几十里路,沃德乐估摸着老李今晚上是回不来,鬼鬼祟祟地溜达出去,哈扎布叫他也不应。李婶前几日去了县城,说是走亲戚,哈扎布见李婶眼睛红红的,脸颊都皴了,有点蜕皮,像是哭过。她怀里头紧紧揣着个布包,手攥得死紧,李叔靠在门口/默默地抽了一会儿烟袋儿,喊她,她只偏过头不说话。

哈扎布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了,每个人都憋着一肚子话,好多事情就好像在他眼皮子底下,但他就是摸不着头。

月亮不太圆,缺了个角藏在乌成成的云后头。星星是灶台上倒翻的盐罐头,白亮地撒了一整片天。这夜连风都没有,就是静,没一点声响。哈扎布在炕上翻腾了半个晚上,转过脑袋从窗缝里瞧对面,灯灭了。他最不喜欢这样没有人没有声音的晚上,让他觉得跟回到少管所一样难熬。转过头是望不见头的围墙和电网,沃德乐直挺挺地睡着不出声,像个死人。哈扎布犹豫了一会儿,披了衣服起身往西屋走。

门吱呀一下推开。哈扎布轻手轻脚地掩上门,炕上的人睡得很沉,小半张脸露在阴影外头被月光笼着,化成草原水泡子里的第二个月亮。哈扎布悄默默地附身在那人身边躺下,慢慢蹭过去 挨着小朱老师,就着月光端详小朱老师安静的睡脸。他身上好香的,肥皂和花露水的味道让哈扎布一颗心都沉下来。老师做梦的样子比故事的天女还好看,老师是掉在沙漠里比流星还美的月亮。哈扎布贪心地瞧他,把白日里头不敢做的羞臊事趁着夜色都做了,一寸一寸地把月亮剥出来,洗干净,吞下肚皮。月亮的眼尾弯弯的,月亮的鼻梁微微隆起一个驼峰,月亮的下巴肉鼓鼓的泛着光。哈扎布不知不觉凑得近了,香气触到他躁动不安的身体升腾起来,不由分说地将他裹进去,月亮浅浅的吐息打在他嘴角,温凉温凉的。

哈扎布忍不住凑过去亲亲月亮的脸。

“……睡不着吗?”

哈扎布猛的从梦里惊醒,故技重施就想逃跑,手脚却不停使唤的和铅坨子一般沉,嘴上脑子都是酥麻酥麻的没力气。小朱老师在夜里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月亮彻底从乌云里头露出来了。他没起身,只是阖了眼,一只手掀开身前的薄毯,一股子暖香扑着鼻子涌上来,小朱老师吹开这阵风,将哈扎布和自己裹在一处。哈扎布的鼻子怼着朱奕下巴的小窝窝,朱奕的左手搭在他后背,轻轻拍着。

“和老师说说,怎么啦。”

小朱老师的嗓子在这个夜里格外哑,沙沙地往哈扎布心头那块软肉挠,又痒又不痒的。哈扎布埋着头没搭话,这段时间他读书了,识礼了,也知道人不是牛羊,不能幕天席地地交媾,这不合规矩,人也不能和自己的老师睡觉,这更不合规矩。想到这儿,哈扎布心里头更难受了,痒变作涩,从胸口涌上来没过口鼻,鼻头也泛酸了。

“……想和……想和……”

“……想和老师睡觉。”

评论(39)

热度(194)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